生命的巨變,往往不是因為自身的抉擇,而是受到周遭人事的變化被迫轉彎。一場百里之外的中日戰爭,與台灣子民何干?一紙馬關條約卻牽動千千萬萬百姓,就像是直挺挺的鋼條,硬是被拗折,三十度、九十度甚至一百八十度大改變,百年前的歷史如此,現今我們的生活何嘗不是如此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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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不是日軍的侵入,莫那‧魯道依舊為狩獵終日營營,依舊在山林裡稱霸囂張,依舊是那個很想賞他兩個耳刮子的狂傲小子。若生命可以選擇,在歷史間留下英雄之名或穿梭於叢林間當個無名的部落強者,莫那將渴望哪種生活呢?

影片剛開始,漢人對抗日軍,綁在長竿上的鋤頭、劈刀抵禦長槍、砲彈成了我的第一個哭點,不知道是想到之前的影片《1895》或亦是以卵擊石的悲哀,讓我立即鼻酸。特別是將鏡頭拉至竹竿上的「武器」時,本該出現在田間的農具,以微弱的哀歌吟詠不願屈服的韌性,「康啷」落下隱沒在槍聲裡,顯得無聲無息,至沈至痛。

有人說整片裡出草的畫面太血腥,或許是劇情深深拉住我,所以出草並未造成我太大的震驚,反倒是年輕的莫那直接飲用鹿血,拉起鹿肝(應該是吧?看那內臟形狀)大口咬下,茹毛飲血的野性讓我當下無法啜飲任何一口咖啡。另外一個血淋淋的鏡頭也讓我印象深刻,日軍佔據馬赫坡(莫那‧魯道的部落)後,日軍大刀一揮砍下少年的手臂,少年當場痛在地上打滾,留下印象的不是瞬間噴出的鮮血,而是那日軍的眼神。當少年痛苦的哀嚎時,日軍眼裡流出的是一股的懊悔,整個人先頓住,但是環顧四周,賽德克族人強壓下的憤怒眼神中,他反轉態度,掃去人性中的憐憫,硬生生的再補上一腳,踢往已倒在地的少年身上。

他,靠著強化自我的武裝態度宣示——「這裡,我是王」。為了鎮住「敵人」,一點一滴的殆盡天性的悲憫,逐漸以鋼鐵替代了人最初的柔軟心腸。另一個引起賽德克族人反彈的關鍵人物吉村克己(馬赫坡製材場巡佐),總覺得他也是個「硬是要撐起來」的人物。

瘦小蒼白的吉村克己雖手握管理大權,但在每次衝突裡,夾在這群健壯高大的原住民青年中,總是鼻青臉腫,但是他不能示弱,要繃得更強顯示權力,這種權力與拳頭不協調傾斜裡,總覺得吉村克己為掩飾心中的害怕,「ㄍㄧㄥ」得好辛苦,每次的出現都是精神緊繃。他不了解原住民,也不想瞭解,讓原本該歡歡喜喜的婚禮,成了殺戮理由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
對立加上權力,衝突只會不斷增加。

個人還蠻喜歡劇中的配樂,聽來蠻過癮的。隨著劇情進入到公學校大戰時,突然發現是安靜的,剛開始並沒有配樂,過段時間後才有賽德克族的古調吟唱,不斷在徘徊徘徊,重複重複,把原本是很殺戮的場面轉得隔了層霧觀看。若是要煽情,這樣浩大的場面可以拍得更震撼,可是總覺得魏導刻意拉開了距離,削弱大場面的力道。

突然想起《海角七號》的最後,阿嘉輕輕把信件留在老奶奶旁,悄悄離去,當老奶奶看到信時,劇中沒有帶到她的任何反應。如果想催淚,來個老奶奶用顫抖的手撫信或是抱著信件,外加幾滴眼淚,定是催情滿分,可是魏導沒有,留下的是空白。

同樣的,這場大屠殺沒有來場賽德克戰士戰勝的歡呼,來加重英雄的光環,讓氣勢更磅礡,而是用歐嬪一句「為什麼要出草?」與莫那‧魯道獨自站立在台上,四周橫躺死去的日人,用著俯視的廣角,沈寂的結束。

片尾單純的黑底跑著字幕,古調吟唱依舊,坐在椅子上的我,靜靜的聽著,靜靜的想——這一刻莫那的心在想什麼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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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lookout200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